在反复观看《倒计时》的过程中，我时不时提醒自己：我其实是喜欢电视的。“电视是个好媒介，有很多好剧。”我一边仰头对着天念叨，一边安慰自己：“不是所有剧都像这部一样。”

《倒计时》没有多少能量。但它至少有一种力量：它能让我，一个电视评论人——一个普通的观众、一个热爱电视的粉丝——陷入一场存在主义危机，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。也算是一种成就吧！

《倒计时》的开场是一位国土安全局特工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。此事激怒了联邦调查局特工内森·布莱斯，他随即组建了一个庞大的特别行动小组，誓言找出凶手。这个临时拼凑的团队由来自各路执法机构的成员组成，重点突出其中一位“特立独行”的洛杉矶警探马克·米查姆。他办案方式宛如蛮牛闯进瓷器店，身上还带着各种“神秘过往”。随着这支杂牌军深入调查，他们意外挖出了一场全球阴谋——这阴谋，可能将整个洛杉矶置于生死边缘。

这部剧很烂，明确地说，是真的烂。它在制造悬念上很烂，在营造情感投入方面也很烂，甚至在让人记住它这件事上都做得一塌糊涂。整部剧透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，仿佛它自己都对自己没兴趣。它每个元素都只做到最低限度，绝不深挖一寸，然后却大张旗鼓地宣布：“看，我这是在认真搞内容。”

那些特别小组商讨案情的场景几乎滑稽得像在演公式剧：每个人都围着站好，布莱斯点名报出一串执法机构的缩写，然后说句诸如“快去办事”之类的废话，接着大家就四散而去。问题是——为什么每次都要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？他们的办公桌不是都在一个区吗？这是舞台调度还是即兴解散？

剧中的角色基本上每人就分到一个“设定”，大多数还是那种“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”，而不是他们本身有任何内在的人格、动机或世界观。某个角色有个家庭，某个角色有成瘾问题，某个角色有健康隐患。这些确实是人生中重要的事，但在剧里就是象征性敲你脑门一下，然后立刻翻篇。“够了吗？”这部剧仿佛在朝我们大喊。“我打勾了，你是不是已经喜欢这些角色了？”

剧中对白往往既僵硬又直白，毫无分寸感。演员们强行推着台词往前走，全程零潜台词，像在演警匪剧套路大全，每句台词都肌肉紧绷、用力过猛。我一个都不信，但我也不怪他们——剧本实在太重复、太机械了，完全不给任何发挥空间。看到某些表演我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，因为你能感受到演员在使劲拔高情绪，把场面搞得像肥皂剧——可他们还能怎么演呢？有时候我真觉得，如果这剧干脆明说自己是个警匪剧的恶搞版，我或许还会觉得有点意思。

配乐的使用也离谱得不行，简直是“世界上最显而易见”和“世界上最莫名其妙”的结合体。动作戏拍得既不清楚也不带感，镜头抖动得像犯病，剪辑节奏混乱，整个打戏被切割成一堆噪音。但你会被强行灌输“这很紧张、这很炸裂”的假象——因为某首获得授权的布鲁斯摇滚突然炸响，占据整个听觉空间，像用音乐把你整个脑壳按进水里憋着。而它的歌词？跟剧情毫无关系。

有一场动作戏，主角在追击反派，背景音乐居然是海夫斯乐队的《虚假行为守则》——一首从虚无主义连环杀手视角出发的歌。请问这是在说我们主角也挺反社会的？还是只因为听到了电吉他，就“差不多得了”，于是就往时间线上一塞了事？

《倒计时》有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地方？有没有哪怕一丁点“还有点意思”的汁水？偶尔，当它暂停那些震天响的情节机器，转而专注于人物之间的情感碰撞时，确实会擦出点火花，有那么一丝悬念和温度。有几段“他们会不会在一起”的感情线，我倒是略微有些投入。有个反派角色也被赋予了几场颇具深意的戏份，展现出一丝复杂性，算是为全剧添了点层次。

而在13集的季末阶段，剧集似乎突然引入了一个全新的主角和一个完全不同的新设定——这俩东西，居然立马比之前那些陈词滥调要有趣得多。

《倒计时》的主创是德里克·哈斯，他曾打造出“芝加哥宇宙”那一套热门程序剧（《芝加哥烈焰》《芝加哥警署》《芝加哥急救》）。我必须承认，我对这个中西部出身的黄金档帝国并不熟。也许我讨厌的这一切——刻板角色、单线剧情、机械节奏——正是他的“风格招牌”；也许批评这些，就像有人指责李奇登斯坦“怎么画得像漫画”一样，是误解。

不过我一开始会点开《倒计时》，并不是出于对哈斯的喜爱，而是因为我本身就是警匪剧、谍战剧、犯罪剧情片的爱好者。可惜的是，撇开创作者的履历、城市从芝加哥换成洛杉矶、平台从电视换成流媒体这一切，它在每一个维度上都失败得彻底，周而复始、反复横跳，直到你开始自己倒计时——不是剧情的紧迫感，而是希望它赶紧结束，好放你一条生路。

BY Gregory Lawrenc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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