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是disco?
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那内地公认的disco第一人是sei?
大家知道是哪位吗?
没错,就是张蔷。
这也是80年代青春少年们,共同的记忆。
(咪咪可爱)
横空出世的天才电音少女,18岁就以千万张磁带的销量,压过邓丽君,成为登上美国《时代周刊》的大陆明星第一人。
(磁带是啥?是时代的眼泪)
和惠特尼·休斯顿等欧美歌星一起荣登“全球最受欢迎女歌手”,她排第三,邓丽君排第四。
就在人们以为她只能作为“时代的流星”,以标志性的爆炸头、蝙蝠衫、健美裤,和二八大杠自行车、双卡录音机一起,活在80年代的记忆中时。
她又唱着动感的disco舞曲“反杀回来”,炸音乐节、炸舞台、炸出00后的新粉丝。将“年少成名”和“大器晚成”两个矛盾的词,都变成她的标签。
问她后悔吗?
曾经最红的时候离开,同时代的王菲、刘德华都成了巨星。
她:能唱disco、不穷,就快乐,没想过成大家名家,弄多辉煌,多辉煌不也得死嘛。
不难看出,张蔷是北京人来的,说话够贫。
难看出的,是现在很多报道都爱写的某某明星家世:父母就职于某某普通事业单位。
有多普通呢,就拿张蔷举例吧。
她的妈妈,可以写成是某单位一拉小提琴的;
也可以再准确点,写成专为国外大片、大制作配乐的中国电影乐团的小提琴手。
就像祖父母是中科院院士、父母是清华教授的高晓松,在信息闭塞的年代,年少就通过特殊渠道内部资源,见识到比普通同辈人广阔千百倍的世界。
张蔷虽然不及高晓松身世夸张,但通过母亲和乐团大院,同样从小接受专业音乐教育,接触世界最前端的流行资讯。
小学五年级,普通同学听抒情《邓丽君》还要偷偷摸摸时,她已经听上迈克尔·杰克逊,后来还迷上动感节拍的《Bellie Jean》。
84年,流行乐的风,再一次堂堂正正吹进内地(流行音乐作为舶来品,第一次吹进我们这儿是30年代的上海滩):
央视春晚第一次邀请香港歌星登台;
青歌赛也尝试性举办第一届。
(张明敏唱《我的中国心》)
16岁的张蔷,也赶时髦报名了海淀区的青歌赛,演唱美国流行歌,卡朋特乐队的《什锦菜》。不熟悉歌名没关系,听一下就知道,这首歌后来被翻唱成了我们张口就来的哪首歌——
当年主流,是端庄持重的晚会曲风。
所以张蔷这个“异类”一出来,就被中年评委告知:没可能。
还让她去广州茶馆唱歌,只有离香港最近的广州,能接受她的唱法。
还差点就去了,是被一位找她录翻唱磁带的音乐人,及时拦下。
85年,翻唱日式甜歌的张蔷,和翻唱邓丽君的王菲,在云南音像社的录音棚里相见。张蔷回忆第一次见王菲:穿着白色的球鞋、白色的短裤,很青春。
同样青春的,当然也有17岁的张蔷。现在的电嗓女王,当年还是甜腻少女,歌声被形容为“又甜又酷,又纯又浪”,成为青春悸动的寄托,在大街小巷疯狂流行。
(张蔷第二张翻唱专辑代表作)
主持人李静聊她的学生时代,很少逃课,唯一一次就是被高年级同学喊去后山跳disco。
录音机一打开,是张蔷的:“我们在月光下,跳一曲跳一曲disco~”
流行不讲规章制度,就像青春期的悸动,越打越劲越压越狂。
谁占领街头,谁就成为新的偶像。
(歌迷对“邂逅张蔷”的浪漫回忆)
第一张专辑卖250万张,第二张卖420万张。
音像社工人三班倒,人能休息机器不能休,火爆到供货商拿着现金在音像社门口等,磁带一出来就拉上卡车,运往全国各地。
这还是正版,当年一张卡带卖五块五毛,更多买不起的歌迷是通过双卡录音机的翻录,复制流行。
内地整个音像业都没有版权概念,“拿来主义”通行。
什么外文歌、港台歌火,就翻唱什么,找人填词,填完就录,录完就卖。
开动机器,就能赚钱。
加上80年代初风靡的翻唱潮流,已经形成内地翻唱港台,港台翻唱国外的产业链。就像被唱成“张蔷的歌”的《爱你在心口难开》:
是翻唱自台湾歌手凤飞飞的同名歌:
但凤飞飞也是翻唱,翻唱自英国创作歌手Leo Sayer的《More Than I Can Say》:
大相径庭的编曲风格,就是面向不同粉丝群体的流行标志。
张蔷能在翻唱大潮中,成为引领偶像。除了嗓音,就靠她乐团背景的音乐&潮流素养。
专辑是她自己选曲,越过“二手中介”港台歌的“流行差价”,直接翻唱她喜欢的国外歌,复制一手流行。
专辑封面的爆炸头、健美裤造型,也由她一手操办。
灵感是电影资料馆总编带给她看的外国杂志,美国明星芭芭拉·史翠珊的爆炸头造型。
理发店剪不了、商场买不到,她就和妈妈一起动手烫头,再把裤子改出来。所以86年,张蔷是和她妈一起上的《时代周刊》。
短短两年,张蔷被多家音像社拉去录了15张翻唱专辑。
在她小提琴手的妈妈,月工资还只有70块钱时,她录一张专辑就有4000块到1万块的收入。“在哪儿我都是大户,我们团也是我最有钱”。到她87年出国留学,已经有在秀水街兑换出5万美金的积蓄。
8块钱一场的走穴演出,这一80年代的风靡物,对张蔷来说不是必须品,只是她想去。
打扮前卫,但其实思想传统。
张蔷的梦想,还是进歌舞团做真正的歌唱演员,端一辈子铁饭碗。
翻唱罗大佑《童年》的成方圆,通过演出进到歌舞团,张蔷也想试一试。
走穴过程中,她认识了刘晓庆。
两人经常一个房间,刘晓庆睡觉会抱着枕头,因为枕头里藏着走穴赚得钱。
后来零点乐队的周晓鸥,成了她的伴唱;
后来黑豹乐队的栾树,成了经常去她家串门的朋友。
还有一个山东口音的写作青年,作为歌迷登门拜访过她,说希望以后能够合作。直到2012年张蔷看到电视上领诺贝尔文学奖的老头儿,才想起来那个歌迷叫作莫言。
最后一场走穴演出,观众热情地向张蔷抛掷硬币,在disco球的光彩下,她回忆“就像下银子雨似的,特浪漫特好看”。
(张蔷缺少80年代的影像资料,感受一下她后来的disco现场吧)
下定决心出国,是因为86年那场百位歌星演唱会。
迈克尔·杰克逊为了帮非洲遭受饥荒的灾民筹款,创作公益歌曲《We Are The World》,召集45位美国最流行歌星一起演唱。
到了86年,世界和平年,港台效仿美国,60位华人群星公益献唱《明天会更好》;内地又效仿港台,百位歌星公益献唱《让世界充满爱》。
邀请了108位歌星,也没有张蔷。
不仅如此,她还回忆,不知道得罪了哪位,后来连普通的走穴演唱都没人再邀请她。
专辑卖出2000万张的disco女王,在她成为流行符号的80年代,没能出现在内地任何一家电视、杂志、报纸上,歌迷只能通过磁带封面想象她的样子。
她的歌舞团梦也到此为止。
出国留学,回国再发展时,内地正式引进了齐秦、谭咏麟、小虎队等港台歌手的专辑;也由崔健一嗓子《一无所有》,喊出原创和摇滚的时代。翻唱流行和disco,一夜间被新的潮流淹没。
好在2000年,张蔷被选为“不可或缺的人物”,受邀参加央视《同一首歌》,第一次登上主流晚会的舞台。2008年,央视播出《现象1980》纪录片,第一次承认张蔷在80年代流行文化中不该被抹去的地位。
任何时代的音乐流行,都是歌手和歌迷共同创造,共同谱写出一曲动人的传播史。而张蔷这首被主流媒体忽略掉的曲子,也终于在入行23年后,在北京举办了第一场个人演唱会。苦等20年的歌迷,像出了一口气:“总算还了我们和她本人一个公道。”
被年轻一代歌迷接受,是到13年签约摩登天空。
张蔷和新裤子乐队一起,再次唱响80年代的disco记忆。
签约时,张蔷不知道同公司的新裤子是她粉丝,也不知道新裤子会拼尽全力为她包办制作,充满现代电音气息的disco专辑《别再问我什么是迪斯科》。
真的拼了,好几首都是新裤子自己的歌,拿出来重新编曲,献给他们的蔷姐唱。
张蔷用她的天生电嗓一诠释,真就比土摇时髦多了。
吸引到好多00后粉丝,成为她新时代的歌迷。其中最火的,可能是《手扶拖拉机斯基》:
创作灵感,是一次演出完,彭磊问张蔷,你待会要去干嘛?
她:去凯宾斯基(饭店)洗澡。
彭磊:啊?你平时就过这样的生活?
一个意想不到,写出一首全是“斯基”的disco舞曲。
就像80年代,张蔷烫爆炸头、化浓妆,却其实是文静的乖乖女。
她不懂“我只是打扮时髦唱情歌,从不打架不闹事,为什么就说我叛逆、说我坏?”
她的歌迷也不懂,听张蔷,只是和所有其他时代的青少年一样。
在她的歌声里,寄托青春期无处宣泄的情感,和青春年少时所有的一些喜怒哀乐。
好在一个时代创造的轰动,不会悄然离去,而是会融入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,影响新的流行,塑造新的偶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