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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奇女侠1984》
一则金色谎言,一次女性英雄主义的光与影
在超级英雄电影宇宙被男性角色主导长达十余年之后,2017年,派蒂·杰金斯执导的《神奇女侠》如一道划破天际的曙光,以其纯粹的英雄主义与独特的情感内核,在全球掀起热潮。三年后,这位好莱坞顶尖的女导演携续集《神奇女侠1984》归来,再次将戴安娜·普林斯的故事推向观众眼前。这不仅仅是一部超级英雄续作,更是一次在绚丽复古外衣下,对欲望、真实与牺牲的深刻寓言,也是女性电影人在主流商业大片领域一次大胆而复杂的自我表达。
影片将时间线从一战跳跃至1984年——一个以消费主义盛行、物质欲望膨胀、色彩斑斓又浮华空虚著称的年代。生活在华盛顿特区、低调工作在博物馆的戴安娜,虽已历经沧桑,却依然在默默守护世界。故事的转折点源于一块名为“梦想石”的神秘古董,它能满足持有者的任何愿望,但需以付出某种珍贵之物作为代价。
借此,影片引出了三位核心角色的欲望之旅:戴安娜让已故恋人史蒂夫“复活”,代价是自身的神力逐渐流失;内向笨拙的宝石学家芭芭拉许愿变得如戴安娜般强大迷人,却在获得力量的同时逐渐丧失人性与善良;而野心勃勃的失败商人麦克斯·洛德则许愿“成为”梦想石本身,企图通过满足全球民众的欲望来汲取能量,最终将世界推向混乱与崩溃的边缘。

在拍摄手法上,派蒂·杰金斯有意与第一部史诗般的战争场面拉开距离,转而拥抱了一种更为明亮、甚至略带漫画感的视觉风格。影片开场的“天堂岛竞技大赛”,以高速摄影和流畅的运动镜头,再现了亚马逊女战士的力量与美感,是对前作的成功呼应。而对1980年代美国风貌的复刻,都充满了怀旧与讽刺并置的意味。
杰金斯尤其擅长运用色彩与光影来塑造人物:戴安娜的金色战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象征其古典的英雄理想;芭芭拉转变过程中,服装颜色从黯淡到艳丽,暗示其内心的异化;麦克斯·洛德的场景则常常笼罩在电视荧幕的冷光与扭曲的镜头之下,映照其不断膨胀的疯狂。

《神奇女侠1984》最显著的优点,在于其勇于探索超级英雄类型片之外的深层主题。它剥离了非黑即白的正邪对决,转而探讨“愿望”这一人性的核心命题。影片的核心矛盾并非来自外星入侵或怪物,而是源于每个人内心被放大和扭曲的欲望。这种设置,让反派麦克斯·洛德更像一个悲剧性的执迷者,而非单纯的恶棍。更重要的是,影片坚定地延续并深化了其女性主义表达。
戴安娜的力量不再仅仅体现在物理层面的战斗,更在于其“爱与真理”的精神信念。全片高潮并非一场毁天灭地的打斗,而是戴安娜以肺腑之言向全球人类发表演讲,呼吁人们认清真相、自愿放弃虚妄的欲望。这种以“沟通”和“启迪”作为终极解决方案的设定,在超级英雄电影中独树一帜,极具理想主义色彩。
然而,这种大胆的叙事选择也让影片的评价呈现出两极分化。观众层面,许多粉丝感动于戴安娜与史蒂夫跨越时空的深情告别,认为影片的情感内核真挚动人;但也有观众批评其节奏拖沓、反派动机儿戏、第三幕说教意味过浓。
专业影评人的看法同样分裂。赞赏者认为其复古风格迷人,主题具有现实讽喻意义,尤其是在2020年全球面临困境的背景下,关于“真相与谎言”的探讨发人深省。《纽约客》评价其“是一部关于选择成为谁的电影,华丽而悲伤”。批评者则指出剧本逻辑存在漏洞,对1980年代的描绘流于表面,未能像前作那样在娱乐与深度间找到完美平衡。
影片的影响与意义超越了票房数字本身。它再次证明由女性主导、以女性视角展开的超英大片拥有庞大的市场与表达空间。戴安娜作为“仁慈的强者”形象,为全球女性观众,尤其是年轻女孩,提供了不同于传统男性英雄的榜样。影片中“没有什么是美好的,除非它是真实的”这一核心台词,在充斥着虚假信息的社交媒体时代,更显其警示价值。
《神奇女侠1984》虽未在奥斯卡等主要奖项上有重大斩获,但其在技术类奖项以及关注流行文化的奖项中获得了不少提名。
《神奇女侠1984》或许不是一部无懈可击的完美续集,它的叙事野心有时超出了其掌控能力。但它无疑是一部勇敢、真诚且风格独特的作品。它像一面闪耀着80年代迪斯科光芒的棱镜,折射出人性中对美好的永恒渴望与对真实的艰难抉择。在这个意义上,戴安娜·普林斯这位来自天堂岛的战士,依然是我们这个复杂时代,一位不可或缺的、闪耀着人性光辉的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