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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姆雷特走进当代 周朴园回归初心

《雷雨》

《哈姆雷特》摄影/本报记者 刘畅

《哈姆雷特》摄影/本报记者 刘畅

◎黄哲

近日,北京人艺在首都剧场上演《哈姆雷特》,曹禺剧场上演《雷雨》。以两大经典剧目回馈拥趸,在这个收获的季节十分应景。为顺应时代、争取更多新观众,有着七十多年历史的人艺对经典重新发声,展现出的勇气和诚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。

更当代的哈姆雷特

一个敏感又选择困难的年轻人

从濮存昕到王斑,人艺饰演过哈姆雷特的前辈,都堪一代“白马王子”。而这一次郑云龙出演的哈姆雷特,是在观众期待与疑虑的混合心态中登台的——当然,“音乐剧王子”早就在舞台上证明了自己,但毕竟那是在另一门艺术门类里。

几百年来,《哈姆雷特》带着沉甸甸的哲理分量,在全世界广为流传。作为“果壳中的世界之王”,哈姆雷特是思考的象征,是与命运抗争的悲剧人格。而此次站上首都剧场大舞台的哈姆雷特,代表的是一种更具当代性的敏感:他不再是思考并延宕着的贵族,而只是被信息与情绪淹没的年轻人,在给自己内心制造的洪流中不知该作何选择。“选择”,正是本剧导演之一冯远征为其定下的关键词。

新的舞台设计摒弃了繁复布景,工业风格的空间如果没有灯光打亮,是几乎冷到透明的钢蓝调。这种布景也把观众的注意力压缩到服装非黑即白的主角身上,他必须用身体承担全部的心理重量,并以自身的感染力让观众共情。而这恰恰是郑云龙之前久战音乐剧舞台所擅长的。

这版《哈姆雷特》有唱段却不是由郑云龙完成,但每次背景音乐响起,他的举手投足,都仿佛顺理成章流溢出强烈的情绪波动;一张嘴说台词,又自然放大了现代青年特有的焦灼与孤独。那一刻,观众感受到的不是王子,而是一个“知道一切又无法行动”的当代人。

本剧的另一位导演杨佳音,两年前在人艺小剧场执导过一版《哈姆雷特》,年轻的演员阵容、碎片化的戏剧构作方式、对剧情进行频繁的蒙太奇处理,也部分延续到大剧场使用。“生存还是毁灭”,全剧最具知名度的台词,被拎到了全剧最前面,由王子单独吟诵;而各幕中的金句名言,也都获得了相应级别的突出待遇;尾声则是全体演员接力朗诵全篇最著名的那段经典台词。这种话剧电影化,甚至有些“B站讲电影”式的处理,自然也是老观众需要重新适应的。

更新颖的观演关系

与哈姆雷特的不安共振

郑云龙这样的90后、杨佳音这样的80后,都成长于传媒时代,明白“表达”本身也可能被消费。因此,如今的哈姆雷特,在问“生存还是毁灭”时,处理得更像在问“我还能不能说”,观众由此被领入一种新的观演关系:从质疑哈姆雷特、理解哈姆雷特,到与他的不安共振。这正是当下年轻观众更熟悉的观看乃至社交方式——寻找情绪价值。

这一版《哈姆雷特》最终走下了世界观的高台,成了一部关于“演员在台上如何保持诚实”的方法论作品。人艺借由郑云龙这张年轻偶像的面孔,拓展了莎士比亚在当代中国被解读的边界。

船大难掉头,新尝试也必然伴随着问题。如为了最大限度突出王子,其余角色被功能化,如世界戏剧史上最美女主角之一奥菲莉亚,展现出的打破旧规矩的少女感有余,而让王子神魂颠倒的女性魅力却不再,只是为了完成被哈姆雷特逼疯的使命而来,多少令人意难平。

有的角色在工具化的同时,甚至流于脸谱化。如在西方语境中已成为“诤友”代名词的霍拉旭,其赤胆忠心被处理成类似老版电视剧《三国演义》中张飞的“俺也一样”,高度理性和具备行动力的人设不见了。于是,缺了那块最重要的对照镜面,王子死前的托付也就变轻了。“没有小角色,只有小演员”是表演艺术的箴言,在“一棵菜”的精神之下,如何烘托好菜心,还让菜帮菜叶保有各自独特的滋味,是主创需要解决的。

回归《雷雨》的初心

还原角色的悲悯意味

《哈姆雷特》是郑云龙等人艺青年演员的集体出征,与此同时在曹禺剧场上演的《雷雨》,则是老一辈人艺人带着下一代进行的回望。濮存昕在这部戏里与唐烨合作导演,并依旧是领衔主演。于是,他既是创造者,又是被回忆的对象——从父亲苏民演周萍,到年轻时自己演周萍,再到如今演周朴园,这几乎是人艺的“《雷雨》史”。

这版《雷雨》曾于2021年作为曹禺剧场揭幕大戏之一上演,暌违四年如今看来依然令人耳目一新。它可算得上是时间与空间上两个维度的复排:首都剧场近年还在上演传统版本的《雷雨》,而在曹禺剧场这个舞台上,除了濮存昕从周萍“升级”成了周朴园,还有原本饰演繁漪的龚丽君和饰演四凤的白荟,成了侍萍和繁漪。

为了满足观众的情绪代入,这版《雷雨》增加了序幕和尾声,更在剧情和台词上尽量恢复到曹禺早期的文本。因此,我们得以看到周萍和鲁大海兄弟相逢不相识、相互倾诉自己的心路历程,这是最直观的“命运的捉弄”,也让情节更为合理,结尾处周萍手中的枪也有了明确的来路。而更重要的,这回到文本背后的作者初心——如濮存昕所言,“他(曹禺)这个人看谁都带着一颗同情之心,对自己笔下的所有角色都充满了悲悯。”

最明显地被还原出悲悯意味的角色是周朴园,不见了郑榕、顾威和杨立新等树立的“家中暴君”式的不怒自威,让观众感受到周萍的懦弱在上一代身上早有迹象:周冲因为理想主义而迷恋四凤,周萍因为“她不一样”而引诱四凤,都和三十年前的父亲如出一辙;而若不是上一代经不住诱惑又顶不住压力,也就不会有后来两代人所有的悲剧。这也让传统版本显得割裂和违和之处变得丝滑起来:如半夜大少爷和太太“闹鬼”,周公馆上下都知道,精明成功如周朴园怎会不知?只是他把“我的家庭是最有秩序的家庭”看得更重要,选择了忍下不作声张。他先借别的事敲打周萍,又逼他跪下求后母喝药,都是他对妻子和儿子度身订制的报复。

传统之上展现锐度

剧院是思想和行动的现场

濮存昕非常善于在台词之外为角色设计动作,这次最传神的是体现对侍萍复杂感情的举动——关窗。先前,无论多闷热,周家客厅必须一直关着窗,“你(侍萍)因为生萍儿,受了病,总要关窗户”。而在三十年后猝不及防的重逢后,周朴园的第一个动作是亲手打开了所有窗户,只因继续紧锁再无必要。雷雨未必真要落下,重要的是那种“无法宣泄的压抑”跨越了时代能够被我们理解。

而那个“最有秩序的家庭”,也没有了高度写实的布景,代之以可以上下分别移动的景片,唯一不变的是那张沙发,复杂的人物关系正是围绕它铺开:谁坐沙发谁又不坐;坐小凳、站一旁,还是跪着;什么时候坐,什么时候不坐……都是当时当刻人物冲突的外化体现——好一座公馆,谁是主人谁是客。

《哈姆雷特》和《雷雨》两戏同演,构成了人艺2025年金秋的双重肖像,它们在形式上迥异,但在精神上殊途同归,像一种自觉的呼应,回答着关于“剧院如何自我更新”的命题——如何在传统之上展现表达的锐度,如何让新一代演员在继承的前提下发出自己的声音。

所谓创新,从来不只是技术问题,更是理念问题。剧院不是资料库,而是思想和行动的现场。所谓经典,经得起历史的筛选考验,也必将经由当下传递到明天。

摄影(除署名外)/李春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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